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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来信之:我们都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杨恒均  2008-08-05  星期二

 

文峰:你好。

我已于85日下午两点到达北京首都机场,地面气温32度,有点闷热,但感觉空气还可以。来北京前就听说这里弄得很紧张的,师长和朋友都劝我不要在这个时候来北京,说不定会给自己或者人家添乱。到了北京机场,直接坐出租车去朋友家,感觉除了天桥下多了几部警车外,其他也没有什么。打电话给一位朋友,她说是内紧外松。也许我还需要住几天才能够感觉到,也许并不像外面流传的那样剑拔弩张,但愿后者说的是对的。

在广州白云机场登机时,我因为使用护照,被特别关照,我的护照被拿进房间近二十分钟,那时,我就想,如果是杨文峰你回来了,你会有什么感觉?他们把我的护照拿进去核对什么?敌对势力?还是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就联系上了公安、国安部?当然,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他们干什么,我只能耐心等待。在那二十分钟里,有那么几分钟我感到无奈,还有几分钟我感到孤独,也有几分钟时间里我开始生气,大概只有几秒钟,我感到了恐惧——是的,恐惧!文峰,你会笑话我吗?

登上飞机后,我的情绪一度有些失控。和你的经历类似,我也是东奔西走,四海为家。也正因为如此,才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感怀旅途、思念故地。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只有一次在旅途中突然湿润了双眼。那是几年前在意大利旅行,原本乘坐前往米兰的小火车,可是火车却在中途停下来,服务员要求我们转火车。那是一个意大利小站,站台没有英文名字,站台上的服务员也没有会说英文的,和我一起等火车的只有几位意大利士兵,他们嘻嘻哈哈说着我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就在这时,火车进站了,我却不知道这列火车到哪里去,问人家,没有一个人听得懂我在说什么,那一刻,寂寞陡然袭击了我。那寂寞来势如此凶猛,以至于我突然决定暂时不要登上火车,不如在这不知名的小站静静地坐一会。于是我一个人坐了下来,让那种少有的孤独侵蚀我自以为坚强的心。那一次,我第一次在旅途中被寂寞弄得泪眼模糊。

没有想到,就在今天从广州飞往北京的飞机上,我竟然又有了类似于上次在意大利小站上感受到的寂寞和忧伤。眼睛都湿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太沉湎于自己在小说里塑造的人物,我以为自己是你?到处奔波的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时刻?

我知道你也是二十年前离开北京的,不像我,我离开北京是因为天气和爱上了单位一个比自己大来近十岁的女子,你离开北京则是为了追寻理想。不过,我还是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你,我们都是因为爱而离开的。你曾经为了北京战斗在世界上好多个对你这种身份来说都非常危险的国家和城市。你的理想就是让你的中国同胞过得幸福美满,享受免于恐惧的自由。

我在想,如果你是我,听到那么多流言蜚语,说北京现在到处紧张兮兮,恐惧气氛弥漫,那么,你会想什么?如果你像我一样来到这个你为之战斗的城市,你有什么感觉呢?

但愿那些都是不实之词。今天,我来了,我会帮你了解这些的。我和你一样,走过很多地方,当然也到过那些民众生活在恐惧之中的国家和城市。不过,以我的经验,凡是那些普通民众感觉到生活在恐惧之中的国家和城市,那些施加这些恐惧于人的统治者往往比人民还更加感到恐惧和不安。

这就是我在来到北京之前和刚刚下飞机不久后的第一印象和感觉:普通民众并不感到多少恐惧,倒是那些想让普通民众感到害怕的人,让我感觉到他们内心充满了恐惧,悲哉!

我真希望在我的国家,无论是普通人,还是统治者,都能够不再感到恐惧,是人,都应该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文峰,我创造了你,却无法把握你,甚至不知道你已经走到哪里去了。但我知道你无论走到哪里,心里都怀着人民和国家,你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国家安全部间谍——哦,应该是人民的间谍。你的理想就是要让自由、法制和民主普照你的同胞,但我想,此时此刻,你应该和我想的一样,那就是人民,首先应该享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我不知道你走到哪里了,也不知道你孤单一人到底能够走多远,我能为你做的,就是亲自来北京,亲眼看一下,然后给你写信,让你能够知道,我在这里看到和听到了什么。

祝好!

杨恒均  2008-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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