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均 北美华人唐人街 2019-01-07
在游轮上同外国朋友聊天，他们问我在手机上看什么电视剧，那么入迷，我说是一部叫《大江大河》的改革片，写的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改革。他们很好奇。我试着向他们解释，但不解释还好，解释来解释去，他们更加糊涂了，先是问：剧情如此简单？竟然能够吸引你？听我介绍后又追问：中国的改革就这么简单？以前不让种地的，现在可以种地了？以前不让养猪养鸡的，现在同意了？以前不让办工厂的，现在能办了？
这几个老外都不是什么专业人士，普通游客而已，他们也不了解中国，但他们对中国四十年改革的评价却直戳我的心底，那个电视剧中的一些场景固然引发我对少年、青年时代的回忆，但更多的是我也想通过这几天在大西洋上安静的漂流，认真思考一下自己与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重合的人生到底是怎样走过来的。而这几个完全不了解中国的老外在我介绍完改革开放后问出的几个简单问题，却让我一下子沉思、伤感、感动起来——是啊，什么是改革开放？
改革开放前我常常饿肚子，父亲一个星期只能买两次肉，为了让我吃得过瘾，有油水，他买回五花肉做红烧肉，后来看我吃多了，就直接用肥肉煮汤，过瘾死了！回到家乡农村看到农民更加穷，养猪的人竟然没有猪肉吃。我知道，那时的农村不让养鸡养鸭，甚至不让种多点菜园，农民的重要工作是喊万岁，集体学习，运动与个人崇拜，当然还有抓地主狗崽子（我刚好就是一个地主的孙子），学习阶级斗争和国际形势……而改革开放呢，就是让他们可以养鸡养鸭可以种菜可以去乡里（公社）卖他们吃不完的农产品！那些掌权的稍微改变了一下“政策”，给了百姓一点点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人类最基本的自由和自主，结果，农民们不但不再饿死，而且慢慢吃得饱穿得暖，到现在，最终引发了民众对财富和美好生活的追逐，如今，连我家乡的农村，已经有很多私人轿车了……
想一下，改革开放前后的土地还是那个土地，如果说有什么不同，改革开放前的土地应该更加肥沃；改革开放前后的“人民”还是那个“人民”，如果有什么不同，改开后的人口更多，要吃饭的嘴更多；改革开放前后的政权还是那一个，如果有所不同，就是换了执政者，稍微调整了一下政策……结果一切都不同了，不饿死人了，不再互相斗争了，有了一点点做人的自由了……
但这些事，我如何向那些完全不了解中国的老外解释？我该如何告诉他们，土地一直在那里几千年了，但改革开放前，就是不让农民种菜养鸡养鸭；“人民”一直在那里，而且知道怎么样才能吃饱穿暖，什么对他们好，什么对他们不好，但政府和政治人物却把他们像泥巴人一样任意搓揉……这些都让有些国家的老外完全不能理解，难道种地养家养鸭，养家活口不应该是一个普通人生存的基本权利？
四十年了……我这一辈子应该只有这一个四十年了吧？我是该感激在自己十二岁时猛如虎的苛政被终结了？还是该抱怨我生活在一个被“政策”完全控制、主宰的地方？真的希望，未来无论是怎么样的，普通人的生活、命运与生死都不应该被任意控制与宰割！
改革开放值得进行下去，也值得《大江大河》去吹捧，但让我深思的是，改革开放前那是个什么时代？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是什么造成的？还会不会倒退到那个时代去？我们该做些什么真正的改革，才能让那种日子永不再来？！
杨恒均 2019/1/5 迈阿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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